【剣が刻】少年探幽(下)
*“我愿流一滴泪,信你眼神中一切期待。”
这个年纪,他还未声名鹊起,不是历史上那个狩野派的中兴之主。
一切都还来不及。
历史许是严密的大齿轮压小齿轮,很难受到这种小小变动的撬动。
狩野探幽被德川光国安置了下来。
画卷展开,向前延伸。
他每天都在看汉书,看画,每天侍女都会整理出一大堆无用的画纸,却不让扔。
年少的人藏不住苦闷,不得已落笔损画,解那么一分半分愁。
日鞠每日每日都要离开,能看着他的时间并不多,他觉得很奇怪,明明他并不是人们口中的狩野派“中兴之主”,她的眼神里仍然有最纯粹的信任和支持。
就……像他看雪舟老师一样。
封印稀人,这是探幽从侍女口中听到的唯一的理由。
纸门被敲响,狩野探幽突然直起身:“请进。”
她将辫子拨到背后,进门坐下。
“卯月说你找我……?!”
狩野探幽拿起画卷,挡住她投来的温柔目光,有些手足无措地点点头。
日鞠笑了:“我可以喝杯茶吗?!”
他兔子一般跳起来,噔噔噔跑到窗边把茶具端了过来,动作太匆忙让茶水都撒出来不少。
“谢谢。”
“姐姐要不先去休息吧,或许不是时候……”
日鞠喝了口茶,撑着脸:“我很害怕这种话,请现在说。”
“……”
他说:“雪舟老师,真的不在了吗?!”
“我知道他应该在,可是不在,这是现实。”
在他的记忆是在的,在他这个年纪雪舟本是鲜活着的,可是现实是不在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他本以为只不过是小小的不同,雪舟老师却真的已经被那一瞬间的黑洞吞吃,他无法察觉。
这个活生生的人在无声无息间被抠出了他的生命画卷。
他觉得疼了。
这种疼,蔓延过心肺,还要捆绑住他的一切。
她也在痛,从骨肉到心。
“人总会死的,鬼也是,妖也是。”
葵用剪子剪开樒伤口的蜘蛛丝,再拿起药和布条止血。
蜘蛛丝是应急处理,他们把人带回来花了很多时间,她在梢姬处理日鞠的时候先给樒处理了。
并不痛在她身,于是一贯快准狠。
她处理完樒立马转身进了里边的和室,樒立马出门大喘气去了。
梢姬按住日鞠心口,纤细秀气的眉拧着,透出不似她会有的低气压。
她看到葵进来脸色缓和了一些些,也没有言语交流,她起身的同时解开手腕鲜红的布条,背过身去了。
葵跪坐到了她刚刚的位置上,撸起袖子解开了的衣服和乱七八糟的应急处理布条。
她面露不爽,落地有声地“啧”了一声。
臭男人的包扎技术什么时候能进步一点。
和室里端出去一盆盆血水,葵也没有表情变化,她十分熟练地清理着伤口,一旁的侍女都插不上手,只能不停地帮她换水。
司空见惯的伤,她在自己身上看过不知多少次,只是……
眉心沾上了血迹,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放到了眉心,粗暴地揉了揉,又握住了止血的布。
迄今为止,第一次见她伤到骨头,果然,人族和鬼族是不一样的吗?!
梢姬进来的时候像阵风,她处理完日鞠的伤口,安静地待了一会儿自己又处理了自己的伤,又暴风一样撞门出了去,刮得所有人心头都起了风暴。
因为梢姬的话——“妾身回森林带些草药来,葵公主,请坚持到妾身回来!”
木灵女王的治愈术也只是吊住她一口气。
梢姬连手上的血都来不及擦干净就冲了出去,她的神经上现在只栓了一个人。
日鞠的生死,牵着无数人的一举一动。
老天开的一个笑不起来的玩笑。
这日清晨
日鞠要和德川光国等人去常夜刺探一番,陪探幽吃了个饭就匆匆忙忙走了。
还叮嘱他,记得整理画室。
他眉头一直在跳,也画不了什么,就很听话地去整理画室了。
只不过他等得日薄西山,也未见有人回来。
他知道凶险,所以并没有犹豫就追了出去,脑子里回忆起地图,他只要够快,或许会在路上碰到回来的他们。
那地图是他们在这期间给他看的东西之一。
事实上确实不是好事情,日鞠等人陷入了常夜混战。
德川光国和松尾芭蕉都没有预料到稀人的数量会那么多。
也许会是死战。
狩野探幽横头乱撞,在古怪气味的常夜里努力找着。
他总是会想。
会忘记什么吗?!
不会吧。
他脑海中总是浮现这比绿墨晕开还要漂亮的眼睛,仿佛一直在和他说着什么。
他到处乱撞的时候,被人捂嘴抱住。
“探幽先……是我!”
他的唇感觉到了她手掌心的湿热,几乎是燃烧生命一样的温度。
他顺从地点头,和日鞠一起藏到了暗处。
他即刻回身,日鞠撑着他肩膀,很是狼狈地对他笑了笑,身后的葵警戒着把两个人都往石头后面拉了拉。
那血墨便在他脸上晕开,晕开了他年少的倔强。
“姐姐——!!”
“姐姐,姐姐!”
他看到了。
他沾满鲜血的手拼命压着日鞠的伤口,慌里慌张解下襻膊去缠住那个长到一并把他的理智刺穿的伤口。
青色的布条缠在伤口上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。
她整个人升腾着战火的味道。
“刚刚,有敌人追过来,藏不了多久的……光国,和芭蕉先生,就在附近,走散了,我休息一下,就去找她们……”
“姐姐!”
重重复复一句话,细密地织就温暖,把她围成幸福的模样。
她真的好喜欢他,但是要说喜欢什么,她只能说喜欢他。
就那么简单的呼唤,都是幸福的感觉,即使她疼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。
这不合时宜的幸福感,真是罪恶。
“好。”
她弯腰轻笑,扯动了脸上的血迹和伤口,有些狰狞地温柔着,一只手支着鬼丸国纲,另一只手努力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摸头。
给小孩子带来阴影真是抱歉啊。
手指不听指挥在颤抖,上面的血黏糊糊的,越揉他的头发越杂乱。
她要抬手的时候,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。
然后双双倒在了一起。
他拥住的人,浑身都充斥着血腥味。
可是又有追兵。
他抬头,咬牙切齿地落下一滴泪来。
葵抱过日鞠,平放到了地上,握住了肩上的弓。
“来了。”
他手中握着的画卷染上最扎眼的颜色。
画灵难以操纵,他如今不过是个毛头小子,他如此清晰地知道着。
他抖开画卷,血为墨,落笔画灵。
但是——
他是幕府的天才画师,他是狩野派的中兴之主,他要是做不到,那么死在这里又怎么样。
这奈落众人,都只能是他笔下败者。
“退散——!”
数日后,清晨
长廊尽头的矮桌旁安坐着人,气氛微妙。
日鞠裹着布条的手去够茶壶,被握住拿开,然后她的茶杯被拿走,沏上了热茶。
每一滴都不曾顽皮蹦跳于杯外任何一处。
她又伸手,被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人捏了捏布条外的手指,轻轻的,像他待画一样。
她抬头,他摇头。
“等一下。”
那蒸腾的雾气在视线中翻转即逝,挡不住任何东西来往,它只是略添美感的装饰。
“好。”
那只手就那么自然而然握着了。
“探幽先生,原来……”
日鞠握了握他的手,扭头看到他疑惑的表情。
“是什么事情吗?!”
日鞠眨了眨眼,笑:“没事。”
狩野探幽也不深究,安静陪她坐着。
“公主,珠把茶点带来了哦!”
系系在长廊上远远就朝他们招手。
日鞠偏头,小幅度也招了招手。
珠端着和果子放在了矮桌上,顺便就坐下来了,盯了日鞠半天转头对狩野探幽哼了一声就起身了。
她弯腰蹭了蹭日鞠的脸,以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被系系拉走了。
“不可以扑上去,不可以抱着撒娇,探幽先生的要求真的太过分了!”珠一跑远就炸毛了。
“公主伤得很重呢……”系系安抚她。
“黑心包工头,可恶可恶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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